——记达州万源市委常委、组织部部长李林森

　　7月的川东北，酷热。

　　7月21日一早，万源市堰塘乡党委书记徐世和疾步走进达州市中心医院。他迫切地想见到一位兄长。

　　盛夏的骄阳，灼灼地照进综合病区三病房。病床上的中年汉子双目紧闭，不停咳嗽。在晚期肝癌、肺癌的双重折磨下，往昔那张俊秀的面庞变得枯瘦蜡黄，手臂细如干柴。

　　徐世和几乎不敢相认，眼泪涌了上来。但汉子看到他来，眼睛一亮，笑了，嘴里艰难地挤出一句：“乡头工作……还好？”一来就说工作，是他，还是他！

　　这就是李林森。万源市干部群众眼中 “党员干部的标杆”、“铁打的汉子”、“追求完美的工作狂”。

　　李林森有多热爱事业？自2009年7月确诊癌症晚期，他经历了4次高难度手术和多次化疗，却隐瞒病情两年多。他一心扑在岗位上，不停探索组织工作的锐意创新与科学机制，直至生命垂危。

　　就在7月20日，在重庆接受治疗的李林森执意转院回达州。达州市、县、乡党委将集中进行换届，“万源的工作要做好，不能掉队。”回来，他的心和神能靠大家近一些。

　　一位年轻干部曾感慨：很难想象，这两年多李林森是怎么熬过来的？但熟悉他的人说，他不是在“熬”。

　　他是大巴山的儿子，和革命先辈们一样，血脉里涌动着火热激情。他是组工干部，把对党和人民的无限忠诚作为责任，把如巍巍巴山的坚定信念作为信仰。

　　所以，生命不息，奋斗不休。

　　善于创新的领路人

　　李林森是宣汉县红岭乡人，身高1米76，浓眉大眼，笑起来时脸颊上的酒窝透着亲切。他总爱穿一件雪白的衬衫，让人一眼就能从人群中找到他。

　　外表阳光帅气的李林森，做起事来更是干劲十足，激情四溢。他总开玩笑说：“我是洪水冲出来的干部。”

　　2004年9月5日，持续的特大暴雨让宣汉县五宝镇告急，上万人面临洪水围困。李林森时任宣汉县副县长、五宝镇党委书记。在他的带领和紧急调度下，全镇百姓平安。灾后不到4个月，一幢幢新居就在五宝拔地而起。他自己则因长时间劳累，心力交瘁，好几次在救灾重建现场晕倒。

　　在这个汉子眼中，一名共产党员要对人民负责，要为事业不懈追求，如洪水奔涌，勇往直前。

　　2006年11月，李林森在宣汉“9·5”抗洪救灾中被提拔，调任为万源市副市长，年仅37岁。次年2月，任万源市委常委、组织部部长。离开五宝镇时，沿途群众自发为他送行。

　　连接川陕渝经济、文化、交通重镇的万源市，坐落在大巴山腹心的连绵群山里，既是川陕革命根据地，也是川东北门户。可因为地理环境等因素制约，多年来，万源始终没甩脱“国定贫困县”的帽子。基础差、底子薄、实力弱、矛盾多，困扰着53个乡镇的经济社会发展。

　　李林森刚任组织部部长时，抛出一句响亮的话：“穷县更要争一流，小县也要有大作为！”他用使不完的劲、想不完的点子来践行创新与改革，“我们的组织工作必须主动服务中心、服从全局”，“基层党建必须创新出彩出色”。

　　万源市沙滩镇栀子园村村民刘奉国说，活了66岁，当家作主选“村官”让他印象最深。

　　那是2007年初春。镇干部来到栀子园村，告诉大家包括村党支部书记在内的村干部，都要由村民选。“评不评关我啥事！选哪个不选哪个，岂是我们说了算？”刘奉国听了直摆手。可让刘奉国没想到，过不了几天，村上还真的搞起了“四评村官”。

　　想干事儿的人先 “自我荐评”，村民们再来“集体相评”，提出村干部参选标准，推荐自己心目中满意的人选。经组织部“考评”后，参选者要在全村人面前大胆发表 “施政演讲”，再由村民投票选出最满意的。

　　通过“四评”，当年万源市新当选的村党支部书记平均年龄仅36岁，比上届低了19岁；文化程度大幅攀升，大专以上文化的有161人，占41%。

　　当选的村支书程志明没让乡亲们失望。在他的带领下，栀子园村日子越来越红火。“我们选对了领头人啊！”

　　沙滩镇，方圆上百平方公里都是深山老林，村民居住分散，过去家族势力对村级换届选举影响较大。现在，老百姓明白选好选准“当家人”，关系到切身利益。家族势力、裙带关系，甚至贿选的介入，不攻自破。

　　这一次换届选举，是李林森任组织部部长的第一次“大考”。当时，达州市委把村级党组织换届试点任务交给万源。曾经在3个乡镇当过“一把手”、成功收拾“烂乡烂镇”的李林森，重点选了8个不同层次的村进行深入调研，“百姓需要的，才是最合适的。”

　　“要给每个想干事的人机会。”他大胆向达州市委常委、组织部部长段再青提出了扩大村干部民主选任的 “四评村官”思路，得到段的赞赏与支持，让他“放开手脚干”。大山深处，这堂生动的基层民主“实践课”，迅速在全省、全国推广。

　　成功总是需要胆量与眼界。

　　早在2007年底，李林森在翻阅《万源市干部花名册》时，越看眉头锁得越紧：全市30岁以下的科级领导干部仅3人，部门局长、乡镇党委书记、乡镇长等正科级领导干部，几乎全是“60后”，班子严重老化，后继乏人。

　　“革命老区，发展的希望在青年，干部的活力在青年！”李林森心急如焚，向万源市委郑重提议，亟待培养一支有激情、勇担当的优秀年轻后备干部队伍。

　　李林森的奔走，得到上级部门大力支持。2009年，李林森亲自带队走访省内各大高校，到校园里摆展台、搞讲演，向学生们抛“橄榄枝”，拉开了“千名大学生进万源”引才工程的大幕。

　　当年，万源引进人才总数相当于过去8年的总和，研究生数量是以往的5倍。才聚业兴，老区绽放新活力。

　　对“完美”的诠释

　　与李林森共事过的人，说起他来，几乎都会用到 “把工作当命”、“追求完美”这样的形容。

　　蒲智慧曾做了4年的万源市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。她说：“人家是把工作之外的事当爱好，李部长是把工作当最大爱好。”

　　蒲智慧到组织部工作第一周，李林森就给她出了一道题：以“习惯优秀，追求卓越”为题，谈谈对组工工作的认识。这个年轻姑娘有点懵了：“一直以来，能工作优秀已是高要求。卓越，谈何容易？”

　　可李林森不但是这样要求的，也是这样做的。

　　万源地域宽广，乡镇村分布稀散，加之山高路险林密，下一次乡需要很长时间。李林森马不停蹄，仅用两个多月就跑遍万源市的53个乡镇和395个村（社区）。许多干部姓甚名谁，有什么长处，缺点是什么，他都掌握得清清楚楚。他常说：“选人用人是党委的最大形象，关系事业成败和群众是否真正满意。”

　　万源紫溪乡，是地处川陕渝交界处的高寒山乡，每年10月开始大雪封山，直到次年4月才冰消雪融。很多分到这里的干部不是主动辞职，就是想方设法调走。然而，乡党委书记王承兴却扎根紫溪，一干就是整整15年。

　　2010年，万源市委调整干部，李林森提名王承兴调任万源市森林公安分局局长。有人提出反对意见，说比他资格老、功劳大的党委书记都没安排这么好，王承兴凭啥？

　　李林森一改平时的温和，愤怒道：“偏远山乡的7年乡长、8年党委书记，父母长期患病，娃娃没人照顾，却从没向组织喊苦喊累，没提过任何要求，你们谁能够做到？！”

　　同样偏远的堰塘乡，是万源出名的“落后乡”。人心涣散，乡党委政府没有威信。经过深思熟虑，李林森向市委建议，把党性原则强、点子办法多的组织部办公室主任徐世和派去任乡党委书记。

　　一开始，徐世和心里一百个不情愿。“你年轻，应该起更好的表率作用。主动去艰苦的地方干一番事业。”李林森推心置腹地长谈，打开了徐世和的心结。他到任后，不但很快理清了乡里欠下的20多万元债务，还多方争取成功修通了通乡公路，让堰塘乡面貌焕然一新，也让他更加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好领导、好兄长。

　　李林森任组织部部长以来，万源先后有18名优秀乡镇党委书记被提拔重用，11名长期坚守边远高寒山区乡镇的党委书记被交流回市级部门。

　　“要上的干部，要让群众佩服；要交流的干部，要让社会信服；要下的干部，要让干部心服。”段再青说，组织部是做“人”的工作，李林森能做到对每一个人都“交心”，这样的“完美”是他的行事准则。

　　万源市委组织部大门外有一块匾，上书：“温馨之家，组织部欢迎您。”刚来时，组织部干部任小平没能领会到它的含义。

　　结果任小平第一次走进李林森的办公室，是李部长亲自给他倒了茶，还拉起家常，“习惯不？工作上有什么想法？”一下打消了他的紧张。谈完话后，还亲自把他送到楼梯间。

　　不管是上门求访的村民，或是第一天刚到岗的干部，每一个人都在李林森那儿感受过这样的“贵宾”待遇。

　　可一说到工作，李林森又严格得不得了。

　　万源的组工干部都知道，就是一篇普通的文稿，没有10多稿反复修改，是很难在李部长那里通过的。2010年3月，李林森在北京住院，副部长万小荣打电话给他汇报一份“万源市群众对组工工作满意度的报告”，报告即将汇报到省上。

　　4000字的文稿，李林森在电话那头一边咳嗽，一边逐字逐句地修改。最后连医生都冒火了：“这里是医院，不是你的办公室！”

　　“他对待工作的态度，如同他修改文稿一样，细到一个标点、一个用词。”万小荣说，这些细小点滴，让他心怀敬畏。

　　燃烧的生命

　　长年累月熬更守夜地忙于工作，过度透支身体，李林森的健康状况一天不如一天。

　　2009年7月，万源市委“七一”表彰大会召开后，连续熬了4个夜晚的李林森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劳。7月2日，他开始腹泻不止，身体近乎虚脱，上下楼梯都满头大汗。在万源治疗后一直不见好转，转院到成都医院，诊断结果令人震惊：肝癌晚期！

　　“你总是这么忙，这么累，这下咋办？”这个结果让妻子向琪几乎崩溃。看着妻子哭泣的脸，李林森反倒平静了：“人都是哭着来的。要死，也要笑着走吧。”

　　生命进入倒计时，最后这段路怎么走？李林森断然告诉妻子、妹夫：“不要对外说病情，不能给组织添麻烦，不能让父母痛苦。”

　　坚强的人，选择面对现实，与之抗争。李林森一个人到北京解放军301医院，与主刀医生商讨病情，问医生：“我还能活多久？”得知可以通过肝移植手术延长存活期5-10年，他很振奋：“好啊！我还有太多工作没做完呐！”

　　在有的人眼中，组织部长有权，更不会差钱。但李林森多年来廉洁奉公，是个“穷”部长。做肝移植手术需要的20万元，他自己只拿得出5万，又向妻弟、妹妹借了15万。

　　2个多月后，经历了大手术的李林森迅速回到万源。尽管面色灰黄、脸庞有些浮肿，他却轻描淡写地告诉大家，自己只是做了一个“胆管搭桥手术”。

　　大义无私写忠诚，一片丹心向阳开。照例是那个“拼命三郎”。审签文件、组织会议、接访群众、下乡调研……只有中午或晚上，李林森才会拖着疲惫的身体，独自去医院打静脉留置针。

　　但因为太操劳，术后才半年，李林森就出现肝移植手术后的排异反应。转氨酶陡升到300多，手指、脚趾关节开裂，拿东西、走路钻心地痛。他赶到重庆大坪医院复查治疗。刚到第一天就接到万源市委的电话通知：第二天召开市委常委会。他当即出院了。主治医生很愤怒：“你哪里是来治病的，简直是把生命当儿戏！”

　　人们渐渐发现，李林森“出差”的次数越来越多了。每隔一段时间，他都会“请假”去重庆或成都。办公室主任蒲智慧发现异常：李部长每次吃药要吃一大把，下乡调研一次，准备的药要用饭盒来装。有时进他办公室，发现他在恶心、呕吐。

　　向琪忍不住把实情说了出来。李林森急了，他“命令”组织部办公室的同事们保守秘密：“我不是怕死，不怕取消我的职务，我是怕该做的事没有做完！”办公室的几个男人把门关起来，抱头痛哭了一场。

　　可铁人也有扛不住的时候。好几次，身边的工作人员走进他的办公室，都看到他一个人坐在窗边，对着儿子的照片默默流泪。儿子在读高二，李林森几乎没有关心过一次他的作业，带他出去旅游一次。每一次病情恶化，他都不允许通知儿子，只是每天给他发条短信：“我身体渐好，勿挂念！学习当努力！”

　　2011年4月20日中午，参加完市委会议，病情严重恶化的李林森才终于被家人送进重庆大坪医院。经诊断：李林森又患上肺癌，同样已是晚期！医院立即发出病危通知书。

　　李林森平静地把这个消息，用手机短信发给万源市委书记王成军：“对不起，我的身体每况愈下，实在难以坚守岗位，请求辞去组织部长职务。”与李林森共事多年，两人又是1969年出生的“同根”。王成军冲到李林森病床前时，抓着他的手，泣不成声，“你居然瞒我这么久啊！兄弟！”

　　消息传开了。每天，赶往重庆去看望李林森的人很多。

　　五宝镇梨耳村61岁的老书记向守献，带上村民换乘10次车，行程300多公里，只为给李林森送去村里的土鸡蛋。万源蜂桶乡的老书记李国元，曾在李林森的资助下，住进了新房。老人72岁了，行动不便，专门委托乡里的人代他看望李部长。每次一来，病房、走廊、电梯间里全是人。大坪医院的护士说：“从来没看到哪个病人这么受欢迎。”

　　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，李林森还是最喜欢听来看望他的人说工作。很长一段时间，病床前还摆着笔记本电脑，方便他随时审阅文件。“工作就是他的良药。”向琪说，一听说哪个干部取得好的成绩，看到一篇出色的材料，他精神起来的样子超过注射了40毫升“甲强龙”（肾上腺皮质激素）。

　　我们很想看到，李林森的坚强能续写生命的长度。但其实，这一路走来，他的生命的宽度与高度，已经扩大了他生命的容积。

　　今生，无悔。